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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为我们祷告,因为我们自信良心无愧/曹岩松

“平台封山,虽步履维艰,登高颂主爱人间。街所难关,唱赞美祷告,隔墙传永世福音。”这是8月18日我去户外敬拜后写在QQ空间的话,也是这段时期心灵深处的真实想法。

“平台封山,虽步履维艰,登高颂主爱人间。街所难关,唱赞美祷告,隔墙传永世福音。”这是8月18日我去户外敬拜后写在QQ空间的话,也是这段时期心灵深处的真实想法。小组查经的时候,我和弟兄姊妹分享了自己的心得:如果不经历户外,我真不知道上帝赐我的信心和恩典是如此大。

8月25日,我和平常一样在早晨7点钟起来。灵里和前几次一样传来清晰的声音:“起来,去平台,敬拜神。”望着窗外的蓝天丽日,我说神啊,我已做好准备。出门的时候,圣经里的话像泉水浇灌到我的心里:“父啊,是的,因为你的美意本是如此。”(太11:26) “主啊,因我所遭遇的是出于你,我就默然不语。”(诗39:9)。一路上我向神祷告,无论当天遭遇什么,求祂都用圣洁、谦卑、甘愿受苦的灵充满我心,让我学习在十字架下默默无声,欣然接受一切。

不可丢弃勇敢的心(来10:35)

8点10分,我到了中关村广场,发现前后左右各口通道都有警察把守,便从左侧路口沿着台阶拾级而上,走到顶头的时候绕过警戒线,径直奔三层平台走去。没走多远,两个警察就围过来,带头的喊干什么去?我说主日敬拜。他问你是守望的?我说是。他说跟我走吧,我说我还没敬拜。警察说你过来,不由分说拉着我的胳膊就走。

每一次到平台敬拜,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地方,却像最最遥远的路程。当你爬完最后一个上坡,来到最接近神的地方,敬拜赞美神的时候,却被“一只手”强行带离。我们都是按照神的形象所造的人,在人里面倾注有神高贵的灵魂,在人里面都有神高贵的形象,放弃这形象,或被强制放弃这形象,何异于放弃做人!存着良心追求真理,是每一个人不可被剥夺的神圣权利,这权利一旦遭到侵犯,屈辱和羞耻是注定的事情。

我以为自己还年轻,年轻的宝贵就是执着于信仰和梦想,我相信只要有信仰,即使别人把你关起来,把你赖以生存的东西统统拿走,但你的信仰不可能被人抢夺一空。如果我没有信主,我就不知道上帝在我生命中的份量。如果我没有重生,我就不明白那永恒天国的荣耀。如今我已经确信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为我而死,那么我就没有理由不为祂的荣耀而活。

神带领守望教会走户外敬拜这条道路,无论在信仰立场上还是个人良心上,我觉得我都不可能袖手旁观、无动于衷。因为它事关信仰,事关爱和尊严,事关千万同胞的福祉。

《罗马书》8章35节说:“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?难道是患难吗,是困苦吗,是逼迫吗,是饥饿吗,是赤身露体吗,是危险吗,是刀剑吗?……然而靠着爱我们的主,在这一切的事上,已经得胜有余了。” 显然,基督对我们的爱不是周遭的环境可以隔绝的。同样,靠着那承担我们的过犯,担当我们的软弱的圣者,我们就可以在一切的患难和逼迫中站立得住。

你要专心仰赖耶和华(箴言3:5)

被警察带到下面,公交车早已停在路边等候。建华、江老师和她爱人在我上去的时候已在车里。我们一起敬拜,共诵《主祷文》后,起身彼此握手。不久,她们就被昌平国保带走,我在心里默默为她们祷告。

建华和我则被海淀分局西山派出所的警察接走,坐在后排座,我们被一个警察从中间隔开,我们的手机被强制关机。一下子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,无牵无挂,反而能坦然无惧地向神祷告:主啊,失去属世的一切,是你多么大的恩典和美意,求祢赐我像基督一样的爱心,来原谅所有对我们怀有仇恨的人们,哪怕他们反反复复来冒犯我们。不是他们愿意这样做,而是他们太需要祢的恩典和救赎。求祢加添我能力,叫我肯舍弃从前所不肯舍弃的东西,放下从前所不能放下的一切,欢欢喜喜来跟随祢,让我能够满怀信心和忍耐来承受一切……

到了西山派出所,警察把我们带到门口值班室,一个年轻男孩躺倒在沙发上看电视,警察示意他看管好我们不要松懈。他登记完我们的姓名和随身携带的东西,依然躺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看电视。建华刚要发短信告诉弟兄姊妹我们的所在,一个警察走进来命令我们交出手机。他当着我们的面翻看手机里面的内容和信息,无论我们如何辩护说这是公民隐私你无权查看,他都是一副高高在上、毫不在乎的样子,说你们不服可以告我。

起初,我们还能拿出书包里的圣经和讲章阅读,后来翻看我们手机的警察命令我们打开书包,掏出所有的东西接受他检查。让他失望的是没有检查出“战利品”,这位警察就把我们的包和手机一起锁进柜子里。然后他让一个叫程雷的警察带我去做询问笔录。流程和在大街所、海淀所、西三旗所的一模一样,依然是盘问个人信息、工作单位、详细住址等等。

第一次去户外的时候我还患得患失,心想我的工作虽然不是高薪肥差,但总归要靠它养家糊口,警察问起与工作相关的事情我只是说个大概,并没有和盘托出。但随着参加户外次数的增多,每一次避免不了都要面对这些问题,我的心因着这些反而不再平安,良心好像受了责备。后来我就祷告说:神啊,求祢不要让这些属世的东西缠累我,只要蒙祢的喜悦,献上一切,我都愿意。后来再被警察问起,我的工作单位、住所我都告诉他们,我的心因此充满了平安和喜乐。

总要肢体彼此相顾(林前12:25)

中午的时候,我俩都被询问完毕,警察带我们回到门口的值班室。柜子里隔一会就传来响个不停的手机声,那是弟兄姊妹关心我们的焦急问候,但是干着急没办法接。装在书包里的圣经也被锁起来了,就连我和建华说句话都会被男孩打断。

电视里湖北卫视正在播《士兵突击》,许三多接受住考验,最终留在了A大队,成才却在实战演练时中途退出。看着成才孤身离开,许三多哭了,钢七连“不抛弃,不放弃”的烈火意志在心中激荡。在许三多看来“不抛弃,不放弃”是一个士兵最高贵的品德,而把出生入死的战友当成竞争对手的成才,却从没有把这六个字放在心里。以前看《士兵突击》,也曾被许三多“不抛弃,不放弃”的精神感动,但是从没有此刻给我直入人心的鼓舞。我们经历的每一个地方、每一个人、每一件事,都需要付出时间和生命,更需要付出真实的感情,不然一切将成为冷冰冰的虚空。

天父啊,感谢你,在这个特殊的地方,祢依然用信实的话语来启示我的心。户外敬拜这样的生命经历,在我的人生中可能仅此一次,太多高深的道理我还不懂,我也不想听别人的争论,我只认定这一切都是出于祢的保守和带领,所以我不愿放弃,因为在祢看为美好的一切与我有份。

下午6点,警察让建华先走,建华拿好自己的包和手机,告诉我他在外面等我。我开心地点点头,心想我俩终于要自由啦。但是过了很长时间,依然没有动静。大概7点的时候,有个男孩让我签收好东西,跟着他出去。我以为要放我出去,就拿好书包跟着他走。我隐约从门口玻璃窗里看到几个弟兄姊妹在外面等我,心想一会就能见到大家,竟没有停下来和大家说一句话。

但是这人没有把我送出去,而是带到了中午询问我的房间。看来不是放我出去,又要开始询问?一进门我看到那个翻我手机的警察正和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交代什么,有关我的资料和询问笔录打印出来放在桌上。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,两个制服警察问了我几个问题,我才明白原来这俩警察从西三旗派出所赶过来,要把我带到西三旗派出所里去。

自由的希望暂时破灭。我说我不能走,外面还有我的弟兄姊妹在等我。我被带走了,他们怎么办?你们这样带走我,他们还蒙在鼓里,会一直等下去的。警察说你不走也得走,有人会告诉他们。我向警察提出归还我手机,让我给弟兄姊妹打个电话,警察说不可能。我恳请他们,让我站在门口和弟兄姊妹们说一声,警察不允许。

那一刻,我忍着气压着泪,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自责和难过,好像一个濒死的孩子想要抓住唯一的亲人,却被人贩子拉走拐卖……我后悔被带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停下脚步,站在玻璃窗前仔细看弟兄姊妹一眼?为什么没有跟大家打声招呼,让他们不要担心我?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大家不要等我,赶快回去?

你必点着我的灯(诗篇18:28)

我被警察拉上警车,朝着西三旗派出所方向疾驰。身后是还不知道我已经被带走,依然在西山派出所等我的弟兄姊妹。

我先被带到西三旗派出所警长办公室,独自一人在屋子里静坐。然后接我的俩警察带我到地下室,说他们的领导一会要见我,让我在里头等待。

下到地下室,警察与看守简单交接。两个看守老人命我解下皮带,掏出兜里的钥匙和硬币,在登记簿上签下名字。之前碰到过登机安检时检查裤带,但在派出所里还是头一次见识,只好提溜着裤子跟着看守进入房里。屋子内侧是一排木凳,中间放着一个铁椅,头顶上亮着刺人眼目的灯。

时间好像凝固,我静下心来开始祷告,心里反反复复地呼唤我的主我的上帝。我把会背的赞美诗歌唱了一遍又一遍,《你是我永远的救主》、《让我爱而不受感戴》、《维亚多勒罗沙》……在那无边的空旷里,内心涌动着属天的安宁。就在那一刻,在那铁门里,仿佛体会到了人世间最美好、最高贵的感情。

一天没吃东西,又困又乏,我躺倒在椅子上睡了会。没有睡着,恍恍惚惚好像在做梦,眼前是我爸爸在家里放羊,我妈妈在地里割麦,我奶奶在做饭,我弟弟和妹妹回到家中欢聚团圆……过了片刻,眼前出现教会的弟兄姊妹……又过了一会,身边好像是主日学里那些欢笑玩闹的孩子……

我不知道外面是几点,恍惚听见打铁和磨刀的声音。我坐起来看着头顶,心说神啊,今天的一切犹如金子深藏在时光的宝盒里,只有祢和我知道,而骄傲永远不能走近这里。

终于警察所说的领导来找我了,我被带到外面的屋子和他谈话。这位老警察示意我坐下,表现出极大的诚意要为我“排忧解惑”。他说话和气、掌握分寸,看我虽是晚辈,但有起码的机关礼貌。我尊敬他这样的体制中人,耐心地听他讲话,从他的谈吐中多少听得出工作的无奈。我把自己在村官时期的经历与他分享,他好像也很感慨,说你们还年轻,未来总会好起来,结尾时告诫我不要和政府作对。我说真的谢谢你的提醒,不是我们和政府作对,而是政府一步步在逼迫我们,我们只是在信仰上坚守我们的纯正,你如果了解中国家庭教会近半个世纪遭受的摧残和羞辱,你就会知道户外敬拜是守望教会别无选择的选择。他带我去楼上登记,叫人把我在西山派出所的询问笔录打印出来签上名字。末了,他说你回去吧年轻人,我不希望第二次再见到你。

拿到手机后,我不记得自己如何走出西三旗派出所大门。打开手机,看到十几个未接来电,第一时间给小白牧师发了短信,告诉他我已经出来,请转告弟兄姊妹让大家放心。小白牧师告诉我,还有一位弟兄(后来得知是王虹洗弟兄,主里记念)在西山派出所等我,虽然警察转告在外面等我的弟兄姊妹我已离开,但善良的弟兄姊妹没有见到我本人,心里不放心,依然留下来等。高山流水,不及弟兄姊妹的情谊!

出来后我给乐水弟兄打电话,他说他在清河派出所陪两个还没有出来的姊妹。我想我要陪她们,就从西三旗派出所前面跑起来,一直跑一直跑,跑到清河小营桥西,再跑到清河派出所,仿佛只有跑起来才能把派出所里承受的苦情抖落出来。刚到清河派出所门口,乐水、银花、韶婉和一个弟兄从里面出来,向大家问好,紧紧地和大家握了握手。乐水开车送我们,一路上彼此又给弟兄姊妹报了平安,大家各自回家。

慈悲怜悯的主啊,感谢祢,因为祢的带领,我们胜过了今天的艰难,我们看到了从祢而来的满满的赏赐和祝福。未来的日子,我们都要完全信靠祢的带领!

回到家中,我煮了一大碗面,狂吃一通。老家秦腔《斩单童》里的唱词冒了出来:“呼喊一声绑帐外,不由得豪杰泪下来!”